内容摘要：疫情带来了不确定性和经济困难，但也创造了新的机遇、改变了商业环境——被迫在家隔离的消费者，以及被压抑的对创新物流解决方案的需求的释放，给中国带来了一些最具突破性的电子商务发展。这些因素，尤其是疫情期间中国电子商务部门的快速增长创造了有利的政府政策环境，让社会能够快速采用这些创新，同时也支撑了国内和全球经济。中国政府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拥抱互联网基础设施发展和全球电子商务扩张。与疫情的战斗不是零和竞争，随着全球经济萧条的迫近，美国明智的做法是避免被目光短浅的与中国的经济脱钩所拖累，并且考虑中国市场的机遇。
许多年来，就像其他许多必不可少的工人一样，外卖骑手也融入了全球各地日常生活的背景中。尽管在这样一个电子商务平台多如牛毛、避无可避的时代，他们无处不在，但他们却经常被社会、企业和客户忽视，得不到应有的认可和关注。
美国的亚马逊（Amazon）、塔吉特（Target）和Instacart员工针对在疫情期间缺乏防护发起了新一轮抗议。在这次抗议期间，《时代》杂志（Time Magazine）3月份冠状病毒特别报道的封面（该杂志通常以世界领袖或者来自各个领域的有影响力的人做封面）刊登了一名32岁的北京外卖骑手。这种认可是有道理的，因为世界各地的外卖员为社区提供了生命线，在疫情期间，社区的食品、医疗和清洁用品等关键必需品都依赖于他们。
这名外卖骑手受雇于中国电商巨头美团，代表着全国约300万名外卖员，在价值650亿美元的在线食品配送市场上为中国近6亿消费者提供服务。在疫情期间，覆盖2800个中国城市、拥有580万商家的美团移动应用程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400%的在线杂货需求增长。
中国电子商务的增长是由企业家的创造力和韧性推动的，并得到了政府政策的支持。这个曾经被视为“山寨集中营”的行业，现在开发出了全球各地都有人使用的应用程序。拥有价值2.3万亿美元的数字经济、占据全球在线销售额57%的中国电子商务产业正在崛起，以应对冠状病毒爆发和经济复苏的挑战。这一创新时代的发展在疫情期间得到了放大，因为在线平台帮助人们成功地实现了数字连接，并保护了脆弱的、居家隔离的人群的健康。现在，有点矛盾的是，在中国的互联网与世界大部分地区隔绝的情况下，中国还一直在尝试将其在线零售的成功扩大至全球市场。
中国电子商务的创新在新冠疫情爆发和中美持续贸易战的阴云之下蓬勃兴起。中美两国处于新冷战的边缘，这两个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之间的全面脱钩正在酝酿之中。在这种环境下，美国的自然反应是阻止中国的电子商务发展接近其本土。然而，美国经济受到伤害时，中国国内市场能为美国企业带来丰富的增长机会，尤其是在电子商务领域，这种时候的经济脱钩又能带来什么呢？追溯中国电子商务部门的增长和发展、冠状病毒封锁期间的创新以及经济重新开放的趋势，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低估中国经济弹性的美国对华脱钩政策将是一个严重错误。
中国电子商务的成长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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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非典疫情和中国电子商务的兴起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联系。随着非典疫情在全国蔓延，人们面临着与2020年相似的情况：居家人口与日益普及的互联网设备和互联网连接相伴。中国萌芽中的电子商务行业填补了这一空白，其中最显著的是由阿里巴巴运营的在线零售平台淘宝的出现。从2005年开始，创始人马云带领公司开始用阿里日来纪念这一时期，阿里日是一年一度的庆典，用来庆祝公司400名员工依靠在家工作成功维持了平台运转。大约在同一时间，刘强东关闭了他的实体电子产品连锁店，成立了京东。这两家公司预示了中国向在线零售和先进物流网络的转变。当阿里巴巴和京东在2003年推出他们的平台时，中国大约有7950万互联网用户（占总人口的6%）。如今，在冠状病毒大流行的推动下，这一数字已激增至9.04亿（占总人口的64.5%）。中国和美国的互联网和移动支付普及率对比见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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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一些中国科技公司是模仿外国公司创办的，但它们对数字技术和移动支付应用的发展更为先进，对当地文化和消费行为的深入了解使它们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员工招聘和融资方面比海外同行更具竞争力。如今，中国主要的电子商务平台已经扩展到包括：
苏宁（创办于1990年），在全国拥有1600家实体店，销售实体商品，经营商品涵盖从家用电器到婴儿护理产品不等；
JD.com或京东（创办于1998年），一个企业对消费者（B2C）商务平台，直接从品牌购买库存，并经营自己的物流链；
腾讯（创办于1998年），开发了社交媒体应用微信和微信移动支付系统，并在京东、美团和拼多多等公司拥有股份；
阿里巴巴（创办于1999年），开发了支付宝（蚂蚁金服）移动支付系统，拥有两大在线零售商：淘宝和天猫。淘宝效仿易趣（eBay），是一个消费者对消费者（C2C）商务平台，而阿里巴巴的天猫则是一个企业对消费者商务平台，提供本地和国际业务；
字节跳动（创办于2012年）是最新进入电子商务领域的公司之一，计划通过其国际知名的应用软件头条新闻和抖音来销售产品。抖音是一个短视频分享平台，在全球封锁期间变得特别受欢迎，拥有超过8亿用户；
美团点评（创办于2015年），是类似高朋网（Groupon）的代金券销售商——美团与大众点评两者的合并，是一家集送餐、餐饮、娱乐、旅游预订、客户点评于一体的线上到线下的通用平台
拼多多（创办于2015年）是全球最大的互动电子商务平台，已经超越京东，成为仅次于淘宝的中国第二大电子商务网站。拼多多结合了打折购物、游戏和社交媒体于一体，在农村地区得到了广泛应用。
如果没有中国政府不断努力推进全国范围内互联网基础设施的改善和全球电子商务的发展，这些电子商务公司及其平台，以及改变了金融交易的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移动支付系统就不可能发展得如此迅速。最近，中国政府推出了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战略发展计划（“新基建”），这一项目集中于5G网络、物联网和数据中心等数字服务，极大地加速了中国电子商务的发展。
“新基建”对电子商务的影响
如果高层政策制定者没有优先考虑中国国内的互联网基础设施（从其可访问性到如今更快的速度），中国电子商务企业家的创造力就不会得到回报。尽管中国互联网用户的数量在过去20年里飞速增长，但许多生活在农村地区的中国人仍然无法上网，中国64.5%的互联网普及率远远落后于美国的89.8%。为了解决这一数字鸿沟，2015年，中国国务院承诺在2020年前投资220亿美元，将宽带覆盖范围扩大到农村地区。2013年，有17%的美国人和中国人接入了宽带互联网，这说明了中国宽带的快速增长。到了2019年，86%的中国人都拥有了宽带接入，而美国只有25%。
随着宽带技术的进步，中国的下一步发展包括扩展5G网络基础设施、云计算、人工智能（AI）和区块链技术，所有这些都将有助于发展中国的电子商务产业。2020年5月，李克强总理领导国务院号召大力加强互联网基础设施，以刺激数字消费，并鼓励开发用于在线工作、远程学习、远程医疗、车载网络和智能城市技术的应用程序。预计2020年将有超过1，060亿美元投资于这一基础设施。
中国领导层也加大了跨境电子商务的推广力度，2019年中国跨境电子商务的价值超过了263亿美元（比2018年增长了38.3%）。2020年4月，习近平主席呼吁加快发展面向全球的电子商务。为了实现这些目标，除了目前的59个试验区以外，中国国务院计划新建46个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在这里，企业可以免交增值税和消费税。
私营企业已经开始行动起来支持上述措施，阿里巴巴从去年夏天开始允许美国公司通过其平台进行销售。截至今年4月，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阿里巴巴涉及美国企业的交易数量就增长了一倍以上，活跃的美国买家数量增加了76%。疫情期间，中国政府还在自主配送、远程医疗、在线教育和直播等领域为电子商务创新铺平了道路。
2019冠状病毒疫情期间的电子商务进展
尽管先进的基础设施和系统是成功的重要先决条件，但一些技术的发展源于应对危机的需要，这也反映了创新者的适应能力。在2020年的头几个月，中国电子商务平台取得了不容置疑的进步，而中国经济的许多其他领域却处于休眠状态。尽管与2019年第一季度相比，2020年第一季度的网络销售额总体下降了0.8%，但进行更广泛的比较后发现，几种品类的销售额同比增长令人印象深刻。例如，实物商品的销售总体增长5.9%，农产品增长31%，生鲜食品增长70%，家用必需品（包括厨房用具和健身器材）增长40%。这些商品销售额的增长得益于电子商务平台的创新，以及它们保护消费者和员工安全的能力。
如果没有这场疫情，中国的科技巨头可能不会以这么快的速度实现创新。同样，政府也不会如此迅速地支持他们的进步，它们的创新也不会这么快被社会广泛采用。在疫情期间它们的良好适应和成功得益于以下事实：①对产品实行补贴和价格冻结、实施安全交付流程，将客户和员工的健康放在首位；②通过促进远程医疗和创建2019冠状病毒测试预约平台，使得人们更容易获得医疗服务；③通过增加在线教育和直播平台的应用，实现社区的互联和网络化。
优先考虑客户和员工健康
从今年1月开始，京东、阿里巴巴、淘宝和苏宁承诺冻结基本医疗用品价格并提供补贴。尽管当时是中国的农历新年假期，但它们仍通过数字物流平台维持了对供应的控制。阿里巴巴呼吁制造业合作伙伴在超过58个城市重新开设工厂，以增加N95口罩和其他医疗用品的产量。各公司还制定了新的方法来保护顾客和员工，并建立了新的实体基础设施和志愿者网络来帮助安全配送货物。对阿里巴巴和京东来说，这些程序包括给员工配备口罩、手套和消毒剂；要求在交接之间和最后配送之前进行每日温度检查和强制消毒；并且在封闭的社区中增加更多的快递存放柜，这样顾客就可以避免与送货员互动。
为了将物品运送到更加难以到达的地方，各公司加大了无人机和自动驾驶汽车的使用。迅蚁（Antwork）无人机配送公司于2019年10月获得了中国民航局颁发的全球首个无人机配送许可证，并于2020年2月首次向浙江省绍兴市新昌人民医院运送一批医疗用品。京东在疫情期间的首个无人机送货目的地是河北省刘庄村，要到达该村无人机需要在水上飞行2公里，这样可以绕过100公里的陆上行程。京东还使用了智能车，通过将它们送到被封锁的武汉边界，京东可以从北京远程操控它们，进行紧急运送。
提供医疗服务
尽管存在文化和地方政策障碍，但在疫情期间，中国的远程医疗取得了巨大进展。从2019年开始，政府取消了处方药网上销售禁令，并在冠状病毒爆发期间，允许远程医疗服务诊断和治疗患者。其结果是，以前由平安好医生和阿里巴巴的阿里健康占据主导地位的领域已经发展到包括京东健康、腾讯的微医和丁香医生等医疗服务应用程序。这些在线医疗服务提供商能提供从免费咨询到免费口罩和药物分发等一系列服务。
阿里巴巴、京东和腾讯等电子商务平台率先通过其医疗保健部门提供2019冠状病毒病检测预约服务。4月21日，阿里健康开始在包括上海和北京在内的10个城市提供测试预约服务，京东健康也推出了应用程序，可以帮助北京用户在24小时内完成检测预约和获取检测结果。腾讯的微信也在北京、广州等地推出了冠状病毒检测预约平台。
连接化和网络化的社区
在线教育和直播平台的快速采用，已经让疫情成为增加社区联系和网络化的催化剂。由于此次疫情，在线教育的增长大大超过了预期，预计今年该行业将增长12.3%，达到615亿美元。早在疫情爆发前，中国的电子技术行业就已经得到了投资者和政府越来越多的支持。2019年，国务院投资60亿美元用于人工智能和教育技术支持。在冠状病毒时代，中国率先为2.78亿学前教育、中小学以及大学学生将课堂教育转变为在线教育。截至2020年3月，中国在线教育平台的用户数量比2018年末增长了110%，达到4.23亿。
或许对中国经济来说最重要的是，直播为小商户创造了新的销售渠道，让卖家可以通过直播互动展示他们的产品，比如服装、食品和化妆品，并亲自回答观众的问题。直播始于百度公司的爱奇艺和数字创新公司YY，并被字节跳动的抖音带到了新的高度。从2020年1月到3月，抖音的下载量达到3.15亿次，创下了单季度app下载量最高纪录，其全球下载量超过20亿次。同样，围绕这些直播平台的商业活动也有所增加，2020年3月，淘宝同比增长160%，商户数量同比增长300%。疫情期间，位于农村的商家难以与消费者进行联系，直播因此在这些偏远的地区变得特别流行。
从公民自由和隐私保护的角度来看，并非所有中国的电子商务发展都是积极的，它们暴露了政府和科技公司之间密切关系的不稳定性。尽管中国在2019年1月实施了电子商务法，但国家的法律框架、知识产权保护以及对电子商务平台权利和责任的总体认识仍然薄弱。就像外国企业在中国将继续面临许多进入壁垒以及交易安全和物流方面的复杂问题一样，在推动跨境电子商务发展的过程中，中国企业缺乏强大的人才储备来管理它们将在海外遇到的独特的政治、经济和法律环境。
或许最令人不安的是，有报道称，在疫情爆发期间，阿里巴巴旗下的蚂蚁金服和腾讯开发了一款利用数字条形码帮助控制人员流动的应用，数据隐私问题正变得越发令人担忧。随着疫情的消退和国家的重新开放，这项功能将继续在支付宝和微信平台上运行。
经济重新开放中的脱钩？
随着中国经济重新开放，中国消费者通常不会很快重返实体店，这对世界各地的零售商是一个警告信号。对新的局部疫情爆发的担忧导致了零售商和景点的第二波关闭。为了鼓励消费，各城市都在发放餐馆和零售店的优惠券，政府还赞助了一个有100家电子商务公司参加的网上购物节（上海“五五购物节”）。这些趋势表明，电子商务不仅是零售业的未来，而且可能是支撑低迷经济的一种急需的方法。随着新一波2019冠状病毒感染的消长，世界各地的企业和客户将继续依赖在线销售。
中国为其他国家提供了参与全球事务的重要经验，特别是如何利用电子商务部门为社会做贡献。虽然偶尔也会出现失误，但中国的电子商务部门在几个重要方面的表现优于其外国竞争对手，包括创造就业机会、控制价格欺诈以及努力确保产品供应等。随着这些进步，中国正在引领向后疫情复苏阶段的过渡。
中国电子商务平台的成功与美国目前从全球领导地位的撤退和走向脱钩的进程形成鲜明对比。上述例子表明，与中国的经济合作可能会给美国自己的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带来可喜的进步。中美脱钩已经显现的一个领域是两国移动支付和信用卡的使用差异。凭借阿里巴巴的支付宝和腾讯的微信支付，中国无疑成为了移动支付领域的全球领导者。超过80%的中国消费者使用移动支付应用程序，与此同时，80%的美国消费者依赖信用卡，这主要是因为信用卡使用相关的奖励。虽然今年早些时候宣布的中美一阶段贸易协议为维萨（VISA）和万事达（Mastercard）在中国市场扫清了一些障碍，但这两家信用卡公司多年来一直面临着困难。类似地，像谷歌支付（Google Pay）和苹果支付（Apple Pay）这样的美国移动支付提供商一直在努力打入中国市场，苹果也已经默许用户在中国的苹果商店中使用支付宝。尽管双方都尽了最大努力来克服这些消费者支付偏好，但这种差异不太可能在短期内被解决。
疫情期间，个人防护设备和医疗用品的短缺促使美国政府领导人呼吁美国企业从中国强行迁走，禁止敏感产品出口到中国，对中国产品进一步征收关税，并退出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等国际机构。鉴于冠状病毒疫情，美国应该重新评估和重新分配其国内生产能力和供应链，但华盛顿的政策制定者也必须确保，在迅速变化和危险的全球经济环境中，任何政策上的变化都将有助于而非损害美国的利益。美国目前迫切需要国内经济的增长，在能从合作中（尤其是在电子商务领域）获得如此多的经济利益的情况下，现在结束与中国的合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不是零和竞争
从非典到2019冠状病毒病，疫情带来了不确定性和经济困难，但也创造了新的机遇、改变了商业环境——被迫在家隔离的消费者，以及被压抑的对创新物流解决方案的需求的释放，给中国带来了一些最具突破性的电子商务发展。这些因素，尤其是疫情期间中国电子商务部门的快速增长创造了有利的政府政策环境，让社会能够快速采用这些创新，同时也支撑了国内和全球经济。中国政府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拥抱互联网基础设施发展和全球电子商务扩张。随着全球经济萧条的逼近，美国明智的做法是避免被目光短浅的与中国的经济脱钩所拖累、考虑中国市场的机遇，并同时避免陷阱。
不幸的是，两国的合作存在许多固有的、不可移除的障碍。但是，在正在进行的疫情互相甩锅游戏和中美贸易战中，从美国大豆农到中国直播花农，两国的普通民众都在与同一个疾病作斗争，为同一个繁荣的未来而战，而这两者都不是零和竞争。为了实现这一繁荣的未来，他们需要利用新技术来销售和运送他们的作物，以免作物在地里烂掉。在这一背景下，中美在全球电子商务贸易上的合作可能确实是最佳选择。